深圳卫健委:中国男孩们开始整容

 韩国繁华江南区的狎鸥亭,一位19岁中国男孩的面部整形手术即将进入尾声。医生正在托盘上整理从男孩脸上取出的细长骨片,这些骨片上带着血丝,在男孩清醒前,整理好的骨片会连同托盘由护士送去了处理间。

根据术前达成的共识,韩国的整形医生用颧骨内推和下颌角磨骨两项手术,重塑了男孩的面部轮廓。手术过程实施起来很粗暴。

颧骨是最坚硬的面骨之一,有整形医生形容,“你可以想象在猪肉铺买排骨,不是肋软骨,是最坚硬的排骨。卖肉的人要用多大的劲儿才能把排骨剁断。” 

过去6小时,医生用这样的力道截除了男孩脸部颧骨和颧弓连接处的一段骨块,又折断颧骨弓,把截断的颧骨颧弓向内推,进行固定。


手术台上的男孩名叫恒恒。2019年,他第一次出国整形。

男性医美市场上,像恒恒这样的年轻男孩顾客群体正日益壮大。2020年“双十一”期间,有电商平台录得过去一年间医美医疗订单量,其中有近三成订单来自男性。

从业6年的整形医生李嘉伦说,他所供职的协和医院整形外科门诊一天的挂号量在三百左右,前几年在门诊时,几乎见不到男士前来求美,而现在,男性求美者占总人数约5%。撇开真正经历手术的人数,单就男性求美者的咨询量、面诊量来说,在2020年也有明显增长。

男性求美者越来越多,李嘉伦说,整形外科甚至专门为男性开了植发门诊,来植发的大部分都是男性,每周植发门诊开诊半天,会接待5到10个求美者。

01

阴柔的,阳刚的

走出狎鸥亭地铁站去往整形医院的路上,时常有戴着下颌套、裹着一头厚厚纱布的人与恒恒擦肩而过。在当地,人们对这样的街景见怪不怪,毕竟这里不过三公里的地界内,聚集了200多家大大小小的整容医院。

即将在异国躺上手术台,恒恒以为自己会紧张,但据他说,当时只剩抑制不住的兴奋感掩盖了其他情绪。

直到上午11点上了手术台,感受到马克笔在脸上画线的轨迹时,一丝害怕与慌乱才冒了出来。不过他很快摆脱了所有情绪,一针麻药从手臂注入恒恒体内,短暂感觉浑身发冷后,他昏睡了过去。

醒来时,恒恒凸出的颧骨被推进去,面部线条变得平滑流畅,脸也迅速窄了一圈。医生在他的脸上钉入6颗钛钉,但康复后从外部观看,人们只会看到一张精致的“漫画脸”。 

这正是恒恒想要的面容。

整形手术前,他拿着韩国男团偶像车银优的照片告诉医生,“我想要这样的脸。”恒恒点明,他要的是一种混合了“华丽,精致,漫画脸,混血感”的气质。

在韩国做的面部轮廓手术是他向华丽面容迈进的第一步。2020年7月,恒恒在广州完成另一台大型手术——肋骨鼻综合手术。在网络上,恒恒对想要整形的网友说,“在手术台上面躺一次,真的很不容易。五官、轮廓要整得大刀阔斧,鼻子狠狠地垫高,眼睛开到夸张,轮廓狠狠地切。”

尽管这些手术可能使得恒恒面容假体感明显,他表示不在意:“我想要的就是华丽。”


和恒恒不同,阿尧代表了另一种整形审美倾向,他想要的帅气是“英气的”,“阳刚的”。

用阿尧自己的话说, “之前眉骨和鼻子的衔接更适合女孩子,有明显的折角才更英气。”他整形的目的就在于此。

2018年到2020年,他在面部肌肉下植入了三块假体,两块肋软骨,和多片肋软骨片,重新打造了鼻梁、山根和眉弓。现在,他摆脱了被整形医生形容为“带着幼态的女性化特征”的鼻子,原本眉骨到山根间C形弧度的衔接,如愿变成了夸张的折角。

李嘉伦说,阿尧代表的阳刚型审美,才是眼下中国男性整形的主要诉求:“他们喜欢方下巴,小双眼皮、内双甚至单眼皮,喜欢脸上有棱角,甚至鼻子要整出驼峰。”

恒恒代表的精致型审美,则与流量经济时代女性向的发展有关。男团选秀层出不穷,“小鲜肉”“小奶狗”走红,一些长相精致、气质清爽的男明星成为顶流。借助消费的力量,女性站在凝视者的位置上,以自己的审美选择、改造男性。

李嘉伦观察到,“女性凝视下的男性审美,是女性希望看到和喜欢的男性形象。但在现实中,大多数男性的整形方向仍以自己的意愿和社会的传统规训为主,要求增强男子气概。

这种对传统“男子气概”的推崇,在某整形医院对男性整形的介绍上可见端倪。它总结了受男性欢迎的整形项目,“隆鼻”:高耸的鼻子,会使整个面貌更有轮廓性,更显阳刚之气。“眼部整形”:有别于女性注重大,男性往往更加注重神韵,重睑不会过宽。

最后,该机构总结:“还是敢于整容挨刀更爷们不是?”

02

变美的代价

手术当晚,恒恒在整形医院留院观察。麻药过后,嗓子传来阵阵干痛。从手术前一天晚上10点后,恒恒就没有喝过一口水,吃过一点东西。术后,抿了一口水刚勉强吞下,胃里就开始干呕,刚喝下去的水混合血浆变成厚稠的血水又被吐了出来。

身体感受一片混乱。脸被密密麻麻的灼烧感和肿胀感扎着,皮肤和皮下的毛细血管均有不同程度的破裂,恒恒的半张脸,都是青紫色可怖的淤血。用于固定颧骨和下颌的头套仅仅勒着恒恒,他想,这就是被用力掐住脖子的感觉。但他要顶住这种窒息感,张大嘴巴呼吸,因为鼻子里有淤血,混着鼻涕堵住了他的鼻子。

很快,头部的疼痛他也顾不上了。插着的尿管擦伤了膀胱,下体隐隐作痛,总有想上厕所的感觉。

下巴和下颌处的疼痛最后占据了上风。“好像肉被硬生生地撕开了,又被重新一针一针缝合回去。”恒恒说,这种痛最后蔓延到太阳穴和大脑深处,全身的神经都在颤缩。恒恒经受不住,请护士为自己打了三次止痛针。

当晚,恒恒在一个用帘子隔开的小休息室尝试睡眠。休息室没有窗户,三面是墙壁,一面是用帘子隔开的走廊。晚上,整形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下班了,只留下一位值班护士在招待台昏昏欲睡。不足三四平米的小房间安静得可怕,恒恒盯着正对着床的电子时钟,看秒数一下一下地跳动,因过于疲累短暂入睡,又被巨痛撕裂着醒来。

黑暗中,他唯一能抓住的是犹疑的念头:“为了变美,我付出这么多痛苦值得吗。”

第二天,护士拍着恒恒的手臂,轻声呼唤他醒来。醒来后,恒恒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和眼前的护士,反应片刻后意识自己是在异国他乡。


痛感仍没有消失,嘴巴肿得外翻,嘴角几乎被撕裂,舌头肥大顶着上颚,想说话却什么也不出。被世界抛弃的惊慌混合着酸涩的委屈,恒恒不自觉开始哭泣。护士帮他擦着眼泪,安慰着他:“别哭啦,别哭啦。”

“那一刻,我告诉自己我再也不要整容了。”恒恒说。

为这场手术,恒恒支付了约8万元人民币的账单。

当男人们下定决心走入整形医院,他们愿意支付的费用超过人们的想象。据《2020年医美行业白皮书》,男性医美消费者平均一单花费7025元,是女性的2.75倍。在整形上,恒恒至今花费近30万元。他做了植发、鼻综合和面部轮廓等大型手术,还会定期做热玛吉、美白针、玻尿酸注射等医美项目。每月在医美项目上固定支出在5千元到1万元之间。

这笔支出之于男人们的意义,和他一样下定决心走进整容科的男性更容易共情。月收入一万多的阿尧,在整容上花费已超过15万元。

无论是阿尧还是恒恒,都向家人隐瞒整形花费了数十万元的事实。此前,当他们告知家人决定整容的时候,都遭到了反对,无论是这一大笔支出还是整形本身,都注定无法被家人理解。

由于前期家人不支持,恒恒与阿尧都没有告知家人自己做了手术,术后不约而同地回避着家人,在外地度过手术后的恢复期。

不过,由于整形手术过于明显地改造了长相,秘密最后还是暴露了。看到阿尧由单变双的眼睛后,母亲向阿尧询问价格。“才4000块,我眼睛就变这么有神,很划算吧!”阿尧撒谎,没有告诉母亲手术的真实价格——割双眼皮加开内眼角,共花费1.2万元。

相比女性,当一个男性选择整形,需要面对更多的舆论压力。2020年12月,成都一名男性市民寻求媒体帮助,想向为他做鼻部整形的美容整形医院索赔。他认为自己整容失败了,经过一场鼻综合手术后,鼻子没有变得高挺,反而变成了蒜头鼻,因此向医院索赔20万元。

报道发到网络上,网友反而把矛头对准了这位整了容的男人。由于采访中,男人提到过自己做酒吧行销“靠脸吃饭”,一些人揶揄他:“是不是做鸭的。”另一些人觉得他不够帅气,质疑他没有足够理由索赔:“就这X样,也不撒泡尿照照。”

03

与女性一样,体会“容貌焦虑”

2018年10月2日,阿尧第一次躺到了手术台上。那年他21岁,刚从职高毕业。

感受到刀刃贴着眼皮移动,阿尧知道自己的眼皮正被切开。事先打好了麻药,他没觉得害怕,只觉欢喜:“终于可以脱离原先的自己,换成一个全新的人,重新生活了。”阿尧迫切企盼那对双眼皮能彻底改造他的境况。

前一天,阿尧在街头遇到了整形医院的推广工作人员,在对方游说下,他只花了两分钟时间决定做双眼皮手术。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,自3年前起,他已经开始一步步走向这场手术。

记忆中,“变丑”是在初中时期找上阿尧的。小时候,阿尧是长辈眼中的漂亮孩子。小学还没毕业,他的个头就窜到了170厘米,加上长相清秀水灵,他能察觉长辈、老师和女同学见到他时,眼前一亮的神情。2010年读初中后,阿尧长胖,却没有再长高。一次,多年未见的姑姑看到阿尧后,惊讶地脱口而出,“你怎么变得这么丑了?”

那是一个开端,阿尧从脸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瑕疵,令他难以忍受。

3年前,阿尧初中毕业后到一所职业中专就读民航服务专业。一下子,周围都是长相姣好、身材高挑挺拔的男孩、女孩,同校的同学有些已经成了亚洲小姐,模特或者网红,他们拥有美貌,也享受着美貌带来的光鲜。日日与这些同学相处,阿尧觉得自己脸上的瑕疵愈发不体面了许多。

阿尧还记得当年,学校教学楼走廊上挂着一排优秀学生的照片,每次路过时,他都不敢看那些“完美”的脸。“差距太大了。从那时起,性格就越来越自闭。”他说。

相比女性,社会对男性容貌要求更为宽容。大部分男性终其一生不会体验到和女性同等的外貌焦虑。可在一些对外貌有所要求的行业,男性也可能因焦虑外貌不完美而煎熬。归根结底,这种对外貌的凝视一旦落在身上,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难以轻轻甩掉的包袱。

常有航空公司来阿尧所在的学校选人。那时,阿尧已经瘦身成功,穿着衬衫、马甲、皮鞋搭配的全套西装站在人群中。他像平时靠墙练形体一样拼命站得笔直,脸上也努力保持着挤出标准的微笑。时间过去,他手心和后背已经难捱得沁出了汗。一个班30多个同学站在形体教室里,四面都被镜子围绕,考官检查商品般的打量落到他们身上。

有一次,一个航空公司的高管围着阿尧绕了好几圈,上下扫了多次。阿尧觉得,自己就要中选了,然后,那高管走开了。

此后,阿尧没再参加类似的选拔。他认定落选是因为自己不够好看,笃定“不好看”是他所有不顺的根源。于是,2018年毕业后,他很快决定做那场双眼皮手术。

在阿尧看来,“整容上瘾”的原因是容貌焦虑,所以才会明明已经很好看,还容不下一点瑕疵。“肋骨鼻”手术后,阿尧看着新鼻子,依旧不满意——山根太高,过于夸张,与自己想要的自然感相差甚远。拿着放大镜般分析完,阿尧淡淡地补充:“归根结底,是社会对不好看的人太严苛了。”

将社会和他人制定的审美桎梏视为标准,乐此不疲地追逐日新月异的标准外表,不只是阿尧的困局。

李煜辰宣称自己没有容貌焦虑:“整天在村寨里,不见什么人。”李煜辰是驻村扶贫基层工作者,在被雾气和广袤的森林围绕的屏边县工作了3年。

整日面对着山林和老人,无处打开自己的李煜辰注册了短视频账号,分享亲身经历的扶贫故事。故事一一配以图片,有时李煜辰也出出现在照片中,但面容都经过精心修改。


李煜辰的母亲生得标致,相比之下,他生着大小眼、发际线高、下颌宽、凸嘴、厚嘴唇,怎么看,长相这方面都随了父亲。他用“非常丑”形容自己,但很多年来,都没有下定动刀的念头。

在第一次整形前,他选择通过修图来修改自己面对公众的长相。每一次在短视频里使用有自己的照片,李煜辰都要用手机软件,仔细把自己修改成鼻梁立体、眼眸深邃、头发茂盛干爽的模样。

搭乘短视频兴起的风潮,风格独特的煜辰积累了10万粉丝。无论是在粉丝心中,还是在网络上的人设,煜辰都是“在云南村寨扶贫,人美心善的小哥哥”。扶贫的工作单调繁琐又辛苦,网络世界上的点赞和鼓励变成煜辰寂寞生活的出口。他坦言,“也收获了一些虚荣心。”

2020年6月3日,李煜辰偷偷修改容貌的事情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暴露于人前。互联网上,一位熟人爆出了煜辰的真实照片,旋即引发了网友声势浩大的声讨。

一夜发酵,开始,网友骂他是“P图怪”“男版乔碧萝”,后来有人评价他“不要脸”“无耻”,在他的评论区高呼:“换头怪你怎么不去死?”辱骂涌入他的私信和留言。他只觉一道海啸高耸而起,朝他扑来,让他无处可逃。

他开直播想为自己辩解:“我只是P图,没有用这个赚钱,也没有伤害别人。”解释得越多,谩骂就越多,结果满屏辱骂的弹幕占领了直播间。那天晚上,5000名观众涌入了直播间,被审判的只有李煜辰。

看起来,在中国当下的舆论环境中,男性偷偷修改容貌,是一种无法被宽恕的造假。

最后,李煜辰无力辩解,只是低下头,一遍一遍地重复对不起。“好像我所有的善都被磨去了,只留下了P图这个污点。”李煜辰至今觉得委屈。

哪怕这是场虚假的“欺骗”,但它确实留下了什么。煜辰回忆自己有一些流量后,一些网友开始资助屏边的孩子读书,捐赠衣物和钱,也有网友来到屏边旅游。当地人的生活切实有了改变。

四年扶贫工作期间,煜辰每天跑山路走访片区农户,孩子上学,家庭住房,外出打工,村民的大小事煜辰都要管,落实贫困户危房改造项目,学当地的民族语言,整理材料到深夜……“我的照片是假的,但是我在的村子是真的,我做的工作是真的。如果我不把自己P那么帅,又有谁看到屏边这个地方呢?”煜辰说。

这场风波彻底改变了李煜辰,他开始在镜头之外修改自己的容貌。先是做了牙齿正畸,随后接受了植发手术,用医美针剂填充脸部凹陷,再之后是双眼皮手术,鼻综合手术……手术刀一刀刀划开皮肤,美容针扎进脸庞。最终,镜头外的李煜辰拥有了精修图片里的那张脸。

04

假体带来的优待与苛责

2018年年末,在第一次双眼皮手术数月后,阿尧到整形医院修改了原本的双眼皮。第一次做双眼皮手术前,他反复叮嘱医生,“千万不要宽大的欧式大双眼皮,一定要自然。”手术完成后,他发现身边的网红朋友都是大双眼皮,鼻梁高而细直,面部填充得饱满,受他们的影响,阿尧加宽了他内敛的双眼皮。“那时候审美迷失了。”阿尧说如果能回到当时,一定不会做这么夸张的双眼皮。

“审美是被社会塑造的。”阿尧发现,男性“帅”的含义,被社会流动的审美取向所影响。选择用整形迎合主流审美,就不得不接受审美的流动性。现在回头看,那对双眼皮没有彻底改变他的生活,只是作为一个起点,带着阿尧在整形求美的路上飞驰。

两年半过去,阿尧的外貌仍在变化。

最近一次手术发生在2020年10月9日,他接受了一场膨体肋骨鼻手术,医生从他身上取下一截长约6厘米的肋间软骨,清洗后雕刻成大小不同的5块,在高度不超过3厘米的鼻内反复调试位置。阿尧已不再企盼通过一次手术脱胎换骨,他将按计划获得一个气质阳刚的鼻子,拆线后,他的面部线条将显得更为凌厉刚毅。


一定要主动修改自己,去适应大众对容貌的审美吗?

阿尧提到了辣目洋子,认为这个圆脸细眼,身材微胖的女演员改变了社会对女性美的评判标准,拥有让人们喜欢的能力。旋即他换了语气:“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,除了顺应,又有什么办法呢。”他语带无助,认为普通人无力撼动些什么,若不幸生得不尽如人意,通过修改容貌也算是一条捷径。

恒恒觉得,整形之后世界对他施以了许多善意。他找兼职更容易了,也能比以往拿到更多酬劳。走在街上,陌生人不吝主动夸奖他“漫画脸”“眼睛太好看了”。

一个路人偷录了一段他在韩餐馆门口迎客的视频,发到网上:“快去兴盛路捞这个小哥哥。”精致的面庞和寥落的餐饮街形成对比,他被当作“遗珠”欣赏,那则视频上了当天的热门推荐。

旋即,世界的恶意以全新的形态展现在恒恒面前。评论里,“整容脸”,“绝对被包养了”,“娘”,“一看就是母0”,“中性人”,“绝对是渣男”的字眼随处可见。

后天努力得到的容貌让他承受了另一种审视压力:整容脸。

“生活不会因为你脸上多一根假体而优待你。”恒恒说。

同样的压力也发生在阿尧身上。做完鼻子的恢复期内,母亲在他的朋友圈下骂了一周,“你就作吧,为什么不丑还要整。”家人的不理解尚可忍受,令他陷入抑郁的是来自陌生网友的谩骂,“整容怪”,“越整越丑”,“多久来一次月经?”,“好恶心,这是整容失败了吧。”

这种刺激下,阿尧转向了一种形而上的自我宽慰。“整容的本质是艺术创作。”在朋友圈签名一栏,阿尧这么写道。这张脸,是一尊可以被打磨的雕塑,一幅能被修改的画作,阿尧继续精心设计自己的外貌:“下一步我要把鼻子降低一点,然后再整牙齿,最后是切下颌角。”

距离上一次做手术已经过去了半年。阿尧下一场手术就在今年4月,往后,他决定继续整下去。